母愛如水

從小到老，我的心中都吟誦著一首母親的頌歌。記不得是從哪里看到的、抄來的，只隱約地記得它的作者是一位叫沈仁康的先生。

太陽出來看見她喂奶，

月亮出來看見她洗尿，

只有星星能比她，

熬來熬去不嫌累。

提起心肝兒寶貝，

她的話長如流水。

兒還在她懷中睡，

她已想到兒能跑能飛。

她像山來不自高，

她像水來不自卑。

兒被傷害她心碎，

她比雷霆威更威。

英雄們創(chuàng)造著新社會，

母親們哺育英雄一輩又一輩!

這首詩，是對我母親最貼切的描述，也是對天底下所有母親的熱情謳歌!

這首詩，表達(dá)了我對母親深深的崇敬，也是天底下所有赤子對自己母親的衷心贊美!

我的慈母陳哲英，出生在銅山馬坡鄉(xiāng)王大樓的一個殷實家庭中，兩個哥哥陳哲法和陳哲明，她是家中的獨(dú)生女兒、父母掌心上的一顆明珠。稱不上“大家閨秀”，也算得上是“小家碧玉”了。

母親下嫁20里外的我們垞城李家，孝敬公婆，操持家務(wù)，以后年景不佳、生活潦倒，邁著一雙小腳，還要協(xié)助父親收麥耪地、割草喂牛。

作者父母曾經(jīng)居住的老屋

母親一生相夫教子，養(yǎng)育了我和我的三個妹妹。她受的苦、受的累、受的罪、受的氣、受的白眼、受的寃屈，是難以盡述的;我們兄妹們對她的恩、對她的愛、對她的情、對她的教誨，也是寫不完、道不盡的。

我的母親，為人寬厚、善良、慈愛、智慧、豁達(dá)、勤勞，把所有人間的美譽(yù)全都加在她的身上，在兒子看來，都不為過。

我曾寫過不少詩文，回憶和贊頌我的母親，紙短話長，在這里只想補(bǔ)充一件記憶深刻的故事。

2002年夏日，父親駕鶴西歸。為答謝桑梓鄰里和親朋的厚愛，我們在老家舉辦喪事，擺了三天的流水宴席、唱了三天大戲。

周圍的鄰里都來赴宴、聽?wèi)颉Ｊ�去親人、悲痛欲絕的母親，竟然還心細(xì)地發(fā)現(xiàn)“大鈕的娘”沒來。

“大鈕”(化名)，是當(dāng)?shù)匾粋�出名的無賴“壞種”，當(dāng)年父母在世時，沒少受他的辱罵和欺侮。

前些年，大鈕得病死了，媳婦也跑了，留下老娘癱瘓在床，不能出門。不少親友都勸我們不要理她，而母親卻執(zhí)意地對我說：“兒啊，你一定親自前去，把咱家的好飯、好菜給老人家送去，怪可憐的!”

我奉母親之命，一手提著一籃肉菜，一手提著一袋饅頭，走進(jìn)又臟又亂的老人之家，在她的床前噓寒問暖，轉(zhuǎn)達(dá)母親對她的關(guān)愛。老人一面哭著千恩萬謝，一面還不忘罵著她的死鬼兒子：“大紐對不起你的爹娘!”

母親一生大字不識，可能是從戲文里學(xué)到的一句話，當(dāng)成她的座右銘，也常常用來教導(dǎo)我們：

人行好事，

莫畏前程!

這就是我的母親，“于人之恩無所忘，于人之怨無所記”!這就是我的母親，將世代祖宗的善良品行融匯于她的智慧之中，再來塑造出我們這個“積善之家”的優(yōu)良家風(fēng)!母親純樸的善良，經(jīng)過我這個“識文解字”的兒子揣摩、領(lǐng)悟、發(fā)揮，便成為一段有些哲理的“醒世箴言”：

將他人對你的恩德鐫刻在石碑之上，

終生不忘，世代銘記;

把別人對你的加害、怨恨，

實在不能釋懷的話，

就寫在沙灘之上吧，

大風(fēng)吹過，海浪涌過，

也就不見蹤影了!

作者與母親

2009年9月20日凌晨，我親愛的母親撒手人寰，永遠(yuǎn)離開了我們，終年96歲。

在銅山的桃源橋火化之后，母親的身軀成為一包骨灰。我緊緊地抱著這個發(fā)燙的紅布包袱，哭喊著讓她回家。心中萬箭穿心般的悲哀：幼年是她歡欣地抱著我玩耍;而今輪到我悲痛地抱著她回家……品嘗著生離死別的苦果，人間的哀痛莫過于失去了爹娘!

母親逝后，我成為一個失魂落魄的沒娘孩子。偶爾在夢中與慈母相見，惟恐忘記，我會及時將夢境寫在當(dāng)天的日記里。

2011年12月2日早晨，北京下了第一場小雪。雪花飄飄，拂我面頰，猶如慈母的親吻。夜間的夢境歷歷在目，遂成小詩一首，我默誦對天：

親娘想我一陣風(fēng)，

我想親娘在夢中。

風(fēng)入夢，夢化風(fēng)，

朝朝暮暮兩相擁。

黃土難埋慈母愛，

陰陽難阻母子情。

今生再難見娘面，

來世還讓俺娘生!

此后經(jīng)年，我都在苦苦地尋找著我的母親：“娘啊，你究竟去了哪里?”

2017年，我將多年對老子《道德經(jīng)》學(xué)習(xí)的感悟?qū)懗梢槐尽兜揽傻馈返臅�，將這部“經(jīng)中之經(jīng)”的81章古文全部作了詩解。

“道可道，非常道”，但“道”究竟是什么?我試圖用哲學(xué)的、文學(xué)的、政治的、倫理的不同角度去詮釋它，但都不甚滿意。忽然，我的腦海里迸發(fā)出八個大字：

道即吾母，

吾母即道!

老子認(rèn)為，道為“天下之牝”，一生二，二生三，三生萬物，道便是世間萬物的母親。

老子最崇尚的是善：“上善若水，水利萬物而不爭”。善是世界通用的語言，善是人類行為的準(zhǔn)則，善也是所有信仰之內(nèi)核。老子教導(dǎo)我們要“居善地，心善淵，與善仁，言善信，政善治，事善能，動善時”。善，這不就是我母親最核心的品格嗎?

我上下求索尋找著我逝去的母親，終于在這里找到了：母親就是道，母愛就是水!

我要護(hù)衛(wèi)著道，親近著水，為我的母親，也為天底下所有的母親們敬獻(xiàn)出更多的幸福和歡樂!

　　     李永田

　　 2024年7月8日于北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