鍾錦:我瞻室讀《斐多》
《斐多》固柏拉圖名篇也,或折心於視死之勇德,或致思於理型之根柢。雖然,有以廣吾學(xué),不足發(fā)吾知。何者?徒神不滅論耳。四正論,一,以哲人不耽食色徵所學(xué)固存乎神,二,以物之反者相生徵生死亦相生,三,以知從憶得徵魂不滅,四,以身為合和之物,必當(dāng)離散,神本純一之質(zhì),終無消解,徵神於身死恒不滅。二駁論,一,以弦制聲、神制身駁身死神滅當(dāng)如弦斷聲絕,二,以生既以神,恒生無死,神亦不滅,駁神或滅於最末之身。皆謬?yán)[與戲論也。惟先理後欲,誠無所悖;明行冥判,居然合義。亦不足振起全書,雖不讀之,無憾也。
戊戌十二月初一。
惡衣惡食固非論,人欲何能滅不存?
直道聖功惟一死,智仁空付返生魂。
柏拉圖《斐多》言哲人不耽食色,是也;以是徵所學(xué)在神不在身,為學(xué)者功在乎死,謬矣。蓋人欲天理,非必不可得兼者也,方其得兼,言理在欲先可,言理存欲滅不可也。一但言理存欲滅,極其論,必至言哲人功在乎死。雖然,學(xué)而不畏死,真勇、真節(jié)生焉。蓋一畏死,勇而為莽矣,節(jié)而為貪矣。然死亦在不畏耳,何謂求之乎?
長短相形理固然,方生方死漫相懸。
從教大化長流轉(zhuǎn),魂到他鄉(xiāng)何處邊?
柏拉圖《斐多》言物之反者相生,故生死亦相生。然相形者固爾,異實(shí)者非然。雖離欲達(dá)觀,見大化之流轉(zhuǎn),齊生死可言,魂恒在不可言也?档略瓢乩瓐D演理念以玄奧,殆言其先演魂之恒在耶?
無知盡處是良知,不學(xué)全為不慮時(shí)。
善解哲人誇猛憶,寓言盡信定非宜。
柏拉圖《斐多》言知從憶得,故徵魂不滅。所憶者,理型也。然康德云:柏拉圖之言理型也,固確然有所名者,蓋彼終不自聞見之際來,為聞見之際無物能與之符也。理型自超絕之理出,其源也,出即為吾人之理性所共。而吾人之理性已喪其初,必歷苦辛、因回憶,此即為哲學(xué)也,以復(fù)昔日之理念,而其在今日固久已暗昧矣。此蓋寓言也,孟子直言則良知耳。竟以是徵魂恒在,寓言而作實(shí)言矣。
純須不壞合須離,屍解神存那復(fù)疑?
疑到理逾聞見外,為真為偽竟難知。
柏拉圖《斐多》言身為合和之物,必當(dāng)離散;神本純一之質(zhì),終無消解。以徵神於身死恒不滅也。此實(shí)難徵也,蓋康德所云,理逾聞見之外,吾人不復(fù)徵其真?zhèn)巍?/span>
身外神非弦上聲,一般戲論等愚盲。
理無方死方生事,何事仍從反者徵?
柏拉圖《斐多》言西姆米阿斯疑曰:弦,亦可見者也,聲,亦不可見者也,何為弦斷聲絕,而身死神不滅?蘇格拉底駁曰:弦制聲,神制身,非其倫也。所駁固是,俱戲論耳,蓋神在聞見外?特愃挂稍唬嚎椪咧拢耙戮銐,而死時(shí)最末一衣不壞,安知神不滅於最末之身?駁曰:方生方死,意見之途耳。恒生恒死,真實(shí)之途也。生既以神,恒生無死,神亦不滅。向者以方生方死之流轉(zhuǎn)徵,今者以恒生恒死之互斥徵,皆假反者之戲論也。
神滅空餘惠小人,茫茫世界孰為真?
耽看十二團(tuán)圞彩,義在冥河無所親。
柏拉圖《斐多》言神不滅,滅時(shí)惟小人得其惠,蓋得逃其刑也。故言世界之真實(shí),大地若球焉,具十二彩,智者與諸神居其上。地下有冥界,四河環(huán)之,神靈輪回之所也,典刑者惟義是視。與《王道》卷十所言意相類,言有不同。求之不在我者,固頗勞柏拉圖之思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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