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說,亂世黃金,盛世收藏;更有人說,富而思文,倉廩實而知禮節(jié)?偠灾,現(xiàn)在的收藏市場是相當?shù)鼗鸨。收藏什么?自然是五花八門,琳瑯滿目,各有千秋,自有路數(shù)。雖然曾幾何時,一盆蘭花也被稱作綠色金條,價值之高昂,堪與前一段時間的所謂普洱茶相比肩。居然也有囤積大蒜之類的,產(chǎn)生了流行語“蒜你狠”,這當然也是有些推手在幕后興風作浪,以一己之私利而攪動社會動蕩人心惶惶。而最為便捷也最為搶眼的,當然不是什么宋版孤本,更不是什么異花奇草。那是什么?不是我賣關(guān)子,我覺得就是書畫。
說到書畫,往往給人以圣潔肅穆氣象莊嚴之感,但也往往因陋就簡,一氣呵成。就說中國的山水畫,自宋元以來,往往是古意森森,飄逸超然,令人有心曠神怡之感,而明清迄今,更是大家峰起,群星燦爛,令人嘆為觀止。這些輝煌成就,自然容不得我在這里啰嗦置喙。但中國之大,市場之需求旺盛,恐怕也是世界空前。名頭大的,自然趨之若鶩,供不應(yīng)求;而名氣小的,則往往是門可羅雀,乏人問津。在這樣的情勢之下,與其他行業(yè)一樣,就產(chǎn)生了所謂的偽作仿作而大行其道,因為名家畢竟是鳳毛麟角,難以滿足社會的旺盛需求。當然,盜亦有道,行有行規(guī),如果仿作偽作不是太荒唐離譜,許多人也就默認承受吃啞巴虧算了。據(jù)說,啟功生前,他的一個膜拜者在琉璃廠還是潘家園購得老先生一副對聯(lián),幾可亂真,此人以為是得了很大的便宜,視為珍寶,在一個聚會的場合,便拿出來給啟功炫耀。啟功老先生連連說好,真是好,但老先生最后一句話卻讓這位收藏者如墜冰窟:這字比我寫得好!還有一位搞房地產(chǎn)的大老板,頗有資財,突然對字畫大感興趣,據(jù)說還把自己耗費巨資購來的字畫鎖在金融機構(gòu)的地下室內(nèi),戒備森嚴,如臨大敵。人大概既有占有心理,更有唯恐錦衣夜行不為人知的心態(tài),便要二三所謂高人,欣賞品題。有一方家,看了之后,實在是于心不忍,說了實話:你這些字畫,十之八九,都是地攤貨。此言一出,這位大老板實在是備受打擊,據(jù)說當時連下樓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林子大了,什么鳥都有。資本的逐利性,更是天經(jīng)地義。但幾乎是一致的看法,書畫界“大師”滿天飛,贗品偽作大行其道,各種胡亂吹捧幾乎到了喪失常識的地步。而一些文化公司、拍賣公司也在其間上下其手推波助瀾,更有所謂這樣那樣的影視節(jié)目,聘請所謂的“專家名流”,信口開河,哄抬價格,簡直到了離譜荒唐的地步。你只要打開電視網(wǎng)絡(luò),翻開平媒紙媒,連篇累牘的文章,岸然道貌的巨幅照片,筆走龍蛇的“書法”,姹紫嫣紅的畫作,真是鶯歌燕舞,相當“繁榮”啊。據(jù)說,嶺南某一人物的七尺頑童,字畫展出,捧場的文章多是書畫界的名人巨匠,其用詞之生猛火爆,不亞于王蒙評說周嘯天的古體詩,幾乎達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。
江湖兇險,浪高風急。本應(yīng)該算是清雅溫婉之地的書畫界,為何會是如此的烏煙瘴氣暗流洶洶?吳冠中說,筆墨等于零,要靠人格氣韻,但人格氣韻的養(yǎng)成,又豈是一蹴而就之事。還是寄望于大家的共同努力,逐步形成一定的規(guī)則,也許局面會有所改觀吧?(作者系出版人,一級作家,中國作協(xié)會員,省作協(xié)理事,南京評論家協(xié)會副主席,出版著作多部)